观察一棵树-水杉（64）

水杉的一年

12月14日周三

和章老师一起去看街新线上的水杉，现在应该是水杉最好的季节，我只是想在这一条乡间小路最美的时候，来感受一下走在水杉树下的感觉。我们爬到了对面的山坡上，就可以看到乡间小路上的水杉，这个时候的水杉看上去，就没有我们在乡间小路上看上去的那么整齐，但是这样一幅风景依然美得摄人心魄。湛蓝的天空下，水杉笔直的树尖像笔一样指向天空，虽然高高低低，但也错落有致，就像随意涂抹的一幅画，写意天空，指点江山。我远远地望着它们，想着，这难道真的是它们最美的时候吗？从春到夏、再到秋、到冬，每一个季节，水杉树都有它们独特的魅力，有它标志性的识别特征，尤其是这样一种树，从如此古老的年代走来，历经了如此多的风霜雪雨，如今才能屹立在祖国各地，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，自有其迷之魅力，也是我花了一年时间持续探索的原因。

12月15日周四

今天去办事情，我们约的地方是嵊州长乐高速出口，到达地点以后，我一下车就看到了有一株特立独行的水杉，伫立在田野中，它并没有像其他许多水杉那样，是标准的三角形状态，它的下部很多枝条都被修剪过，没有长成它应该长成的样子，这导致这一株树有点头重脚轻的样子，让人担心它会不会在台风或者暴雨中遭遇不测，轰然倒塌。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，让它长成了这样一个姿态。看水杉看久了，每次看到水杉，都会把它们当作人来看待，这一株特别帅，那一株特别美，这一株曾经受过伤，那一株身上有一个疤，对于这些长得和别人不一样的树，心中也会产生特别的感悟，每一棵树，要长成大树，都有一段不容易的经历，在人类活动如此频繁的城市和乡村，要寻找到一棵能够自由生长的树，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呀，哪怕天宽地广，也没有自由生长的空间。周围都是人流涌动，稍微让人觉得不满意，就会招人杀树之祸，或者也会遭遇砍头断臂。

12月16日周五

天下着雨，冷嗖嗖的，今天去斯民小学办事，听说梅花已经在开了，我们冒雨去了舜老师的梅园。没有什么人，舜老师很热情地带着我们参观梅园，给我们介绍梅花的品种，哪种是嫁接的，哪里有什么特征，哪种开花开得最猛烈，哪种开花最香，哪几株年份最长，这一株株梅树都是舜老师亲手栽下的，经过了四十年的养护，才有了今天这样局面。现在每到梅花开放时，舜老师的梅园人声鼎沸，人来人往，舜老师不仅不收门票，还给大家泡茶，这一年下来，所花费的精力和金钱，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，不过舜老师依然乐此不疲。看着舜老师如数家珍般地说着自己的一株株梅花的前世今生，我想起了盘山小学的那一株小水杉，如果能够得到精心的护理，一定也能够长大成材。或者明年，我也应该找一个地方，种上一株小水杉，等着它慢慢长大，等我老了，也有一个可以经常向别人显摆的地方，我知道舜老师的梅园里，有好多棵梅花是别人赠送以后栽种的，可惜这里都是梅花，不知道可不可以种一个水杉。

12月17日周六，

下午天慢慢蓝起来了，我决定趁着周六的空档，好好出门去看看树。我在很远的地方就把车停了，我决定走路去看我的那株水杉。这一路上经过了很多树，它们和这一路上的水杉在一起，构成了我眼里的风景。枇杷的叶子还是绿色的，它们正在开花。桂花树的叶子也是绿色的，它们也正在开花，这应该是四季桂。和水杉一路相伴的是柳树，它们也还是绿色的，不过这种绿和枇杷、桂花树的那种绿不一样，这种绿是一种行将消失的绿色，因为地上堆了很多落下来的黄叶。有一株满身金黄的银杏和一株水杉长在一起，虽然它们最终都将落光了叶子，但大自然仿佛故意要制造出不一样的风景，于是这两种树叶呈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叶色，金黄的银杏，棕红的水杉。有一株树的叶色特别红，但是我一下子不能分辨出它是什么树，待我走近看了树皮就恍然大悟，原来这是一株榔榆树，它斑驳的树皮泄露了它的身份。有一株很大的玉兰立在村口，它的叶子虽然也是黄色的，但那也是和别人不一样的黄色。站在玉兰树下，抬头仰望玉兰，玉兰那透着金丝绒一般光泽的冬芽惊到我了，那是玉兰迎接春天的姿态，那么热烈，那么充满期待。终于我来到了我的水杉树旁，原来来到我的水杉树旁边，这一路上需要路过这么多树，但是我以前似乎并没有去认真地看过这些树，我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要去看我的水杉。 

这一株水杉依然很帅，全身就像是披着金色的袍子，定点枝上的叶子也还没有全部落完，今天的风很大，我本来想给定点枝拍一张照片，无奈风太大，根本就没有办法固定，我看到有很多树叶就这样从枝条上离开，飘向风中。我不敢去碰我的那一个定点枝，怕上面的叶子在我的干扰下，不自然地脱落了，这个时候的叶子是非常脆弱的。因为离层在起作用。在叶将脱落时，叶柄基部或靠近基部的部分，有一个区域内的薄壁组织细胞开始分裂，产生一群小型细胞，以后这群细胞的外层细胞壁胶化，细胞形成游离状态，因此支持力量变得异常薄弱，这个区域就称为离层。同样位置的树叶，当它们还是绿色的时候，你去扯它们，是需要一些力量才能把树叶从枝条上扯下来，但是如果是现在这个时候，只需要稍稍一碰，树叶就会从枝条上落下来。 

12月18日周日

特意去看了之前被环割的那两株水杉，开车来到这个路段，远远地望去，就能够看到它们，在这个季节里，落光了叶子的这两株水杉树和旁边的水杉树并没有什么异样，只是树上挂了很多丝瓜，零零落落地挂下来，仿佛是给它们装点的饰品。这两株水杉在一个村道旁，不时有人走过它们，但是谁也不会朝它们多看一眼，谁也不会想到，这是两株没有春天的水杉。

我走过去查看了它们的伤口，伤口附近分泌出来的树胶比上次更多了，整个环割的部位都堆满了乳白色的树胶，看来为了愈合伤口，它们不知道经过了怎样的努力，无奈伤口实在太大了，而且那么致命，导致它们依靠自己的力量，根本无法愈合这个伤口。我能够想像它们曾经付出的挣扎和努力，不禁让人有些感叹这个世界的悲凉。

12月19日周一

出门去办事，路过一个路段，满是水杉，让我禁不住是放慢的车速，村道旁有一个老奶奶在扫水杉的落叶，这是准备要做什么？好奇的我马上把车停在路边，走下去和老奶奶聊起了天。原来她要把这些落叶搬到自己的菜地里去，铺在上面，可以给菜保暖，又可以给它们做肥料。这又让我想起了那句诗，"落红不是无情物,化作春泥更护花。"我在旁边的地里查看了一下，果然看到很多长着白菜、大蒜、萝卜的地里，铺着厚厚的一层水杉叶子，也夹杂着其他树种的叶子，用这样的方式来给植物保暖、增肥，是千百年来种地的农民的传统做法，只是可惜，这样的方法又麻烦，效率又低，还是直接从农具店里买了化肥来施方便，现代的耕种方式，已经完全抛弃了我们老一辈农民留下来的传统方法。在 《四千年农夫》中，作者 富兰克林.H.金认定，东方农耕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农业，东方农民是勤劳智慧的生物学家。于是他专程来到中国，考察这里的可持续农业经验，向全世界介绍东方各民族好的耕作方法。其中就有专门讲到东方农民是如何废物利用，不浪费一点可用之物。显然这样的优良传统，在现在是不太看得到了。